作者 / 台灣正念工坊學員 高顯宗
很久沒追劇的我，因為女兒知道我有在學習正念，特別推薦我看一部 Netflix 的影集《正念殺機》。
雖說是一部黑色幽默喜劇片，但對於學習過正念的我，能把正念與謀殺連結在一起，還是讓人瞬間有種錯亂與違和的感覺。
從《正念殺機》反思正念與道德
在現代西方正念 MBSR 的學習過程中，似乎「善」的這個元素較少被提及，較多的部分是在教導我們面對內外在的各種困境與挑戰時能夠更從容、自在與平靜。其中第一個重要的技巧就是藉由觀呼吸，讓我們的雜念漸漸沉澱、情緒慢慢穩定及思緒更加清明。好讓我們能脫離情緒及慣性的掌控，清楚地活在當下，專注在當下這刻最重要的事情上。
所以現代正念與「善」及「愛」究竟有任何的關聯？在一個充盈著正念的時刻當中，我們真能有辦法平靜地去執行與現代律法或內心道德違背的謀殺行為而不會有任何內心的衝突嗎？
這也讓我聯想到一位被派往戰場的狙擊手，也必須具有類似正念的特質，就是保持專注、冷靜及穩定才有辦法成功狙擊敵人。
但由於是戰爭，他的行為被自己國家鼓勵及保護著，至於內心道德問題，或許早已被整體大環境的共業給暫時遮蔽住了。
而在正念減壓創始人——卡巴金博士《當下，繁花盛開》這本書裡的「行動中的無為」的這個章節裡，也引用了莊子「庖丁解牛」的故事，也是成語「游刃有餘」的出處，講的是一位廚師在分解牛隻的過程已來到了神乎其技、游刃有餘的境界，也可說正處於一種「無我」及「無為」的狀態，來到正念裡的一種至高境界。
然而此「殺生」的行為似乎跟一些宗教的戒律有所牴觸，也似乎違背了萬物一體、宇宙大愛的精神。
不過若是這世上沒有了屠夫這職業，幾乎全世界人類都將變成素食者，都將吃不到雞鴨魚肉，這與自然界中的生存法則，人類在演化過程中所扮演的雜食性角色也不盡相符。所以屠夫在執行他的工作時，是否也能心存正念，而不與心中的善與愛衝突呢？
覺察之外，更需要慈愛的心：正念的完整面貌
回到《正念殺機》的劇情，劇中主角因為生活中的一些困境，老婆建議他去學習正念，雖然一開始他對正念的效果有著極大的懷疑態度，也認為正念只不過是新世代的一種斂財生意，不過主角在初次接觸後，很快地就被正念老師給馴服，也認真投入學習，並逐漸將生活慢慢導入正軌。而之後他為了保護他的女兒，並與他的女兒能有一段正念高品質的週未相處時光，有意無意地殺死了一位黑社會老大，也是他律師工作的最主要客戶，而迫使他開始應用他所學到的一些正念技巧來面對接踵而至的種種嚴苛挑戰與困境，並一步步排除掉了他所遇到的障礙…...。
正念也可說是一種選擇，選擇不被慣性反應帶著走，而是帶著清晰的覺知，專注在當下這刻最重要的事情上。
主角在關鍵的那一刻擺脫了他慣性的處理模式，也是以往那種勉強自己去做自己討厭的事的方式，而是選擇了與他的女兒共度一段專注高品質的週末時光。但也是因為他對另一件事的不為，不理會那件攸關生死的事，最後奪走了一條人命。
從正念角度來看，主角在那個關鍵時刻的確展現出與正念相似的特質，沒有被他的慣性反應所掌控，而是選擇了他認為當下最重要的事。但如果把「善」的元素也加了進來，主角當下最重要的選擇是否會有所不同，或是在稍後再採取進一步的對策？
另外，主角忽略了那件攸關生死之事後，他內心真能依舊保持平靜，就只專注在與女兒相處的過程？而且正念難道只存在冰冷的覺察與選擇而無溫暖的善意嗎？
有人說：「當代正念就像鳥兒的一對翅膀，翅膀的一邊是覺察專注，另外一邊是關愛慈悲…...。」而關愛與慈悲正是「正念自我慈悲」(MSC) 課程所強調的。
因此專注覺察該只是呈現了正念的其中一個面向，而關愛與慈悲則是另一個面向。
若由此推斷，片中主角所缺乏的也許就是關愛與慈悲的這個面向吧！如果主角在正念學習的過程中也同時培育了關愛與慈悲，當他再面對同樣的事件時，是否還會做同樣的選擇？當人類內心底層的「愛」被釋放出來後，「正念」與「謀殺」是否還有同時存在的空間？
卡巴金博士說：「正念不該是冷冰冰、純分析、毫無感覺，正念基本上是溫柔、感謝和滋養，另一種表述它的方式是『全心全意』(heartfulness)」。所以正念不僅是一種清明的覺察狀態，也是在喚醒真實本心後，所自然湧現出的一種溫暖與關懷的善心。
正念也不該只是我們面對困境時所採取的一種技巧而已，它更該成為我們生活的方式與態度。
當我們能展現出正念的全然面向時，接納的態度將逐漸取代我們生活中的種種抗拒，所有快樂、痛苦、憎恨、恐懼、害怕…...也將全部被包融於這覺知及慈悲的大海之中。
也許在那之時，因害怕及恐懼所引起的殺機也將消失於無形。
